死者长已矣，存者且偷生。

亲戚或余悲，官员忙卸责。

若问何至此，却道钱不多。

朱门酒肉臭，童颜早夭折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-再读校车新闻有感

两个星期前，甘肃正宁校车刚刚出事的时候，想收集一些资料，写一篇关于如何借鉴美国经验，建立安全有效的校车系统的博文。一位朋友说，估计过两个星期，这个话题就没有那么热了，不如先写写别的话题。我想想也是，再加上当时网上关于这个话题的文章铺天盖地，就先缓了一缓。

真是没有想到，从11月16号到12月12号，时间仅仅过去了三个星期，悲剧又一次在江苏省徐州市丰县上演，只不过这次的事故原因不是超载，而是司机的低级错误。警方已经宣布，称当事司机应对校车事故负全责。丰县教育局也已经就校车监管不到位道歉，事故救助赔偿也已经开始运行，据称死者家属救助金不低于20万。

一切似乎已经水落石出，人也抓了，歉也道了，钱也马上就要赔了，你还想怎样？

我想要的不多，只不过不希望每天父母送别孩子上学的时刻，成为生离死别；只不过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再次重演；只不过不希望每个家庭唯一的孩子，没有输在起跑线上，反倒是倒在了校车里。

据财新网报道，该司机只是临时代工，并不具备驾驶校车的资格。他是如何能够去开这辆校车的呢？这辆校车到底是学校的，还是私营的？是个人的，还是出租车公司的？为什么没有合格的后备司机？我还想进一步追问，提供校车服务，是学校的责任，家长的责任，还是社会的责任，政府的责任？

国务院刚刚出台了《校车安全条例（草案征求意见稿）》，为校车服务提供模式做出多选项，可学校自行提供、由有资质的公交、出租车企业提供，或政府专门设立校车公司提供。但是谁来埋单？对此，“草案”声称，“国家通过财政资助、税收优惠、鼓励社会捐赠等，支持使用校车接送学生的服务”。支持校车服务所需的财政资金，则由中央财政和地方财政分担，“具体办法由国务院财政部门制定”。教育部称，全国幼儿园和义务教育学生配校车，约需3000亿元。这个数字靠谱吗？

我去国已久，不太了解中国国情，不过我儿子在美国也坐了8年的校车了，我就用我家所在的马里兰州蒙哥马利郡做个例子，来看看他们的校车体系是如何运行的。

蒙哥马利郡，位于马里兰州西南，毗邻弗吉尼亚州和首都哥伦比亚特区，人口大约一百万，其公立学校系统总计200所中小学，学生在2010学年达141,777人，共有校车1,264辆，每天接送学生达100,000人左右。考虑到上学放学，每天总人次应该在200，000人次左右，平均每辆校车158人次。考虑到一般校车容量最多为36人，而美国校车绝对不允许超载，那即使在满员的情况下也需要5次才能运送所有学生。而实际上不可能每次都满员，而且必须跑偶数次，所以平均每辆校车至少每天要跑六次。他们是如何做到让校车高效运行，而又不耽搁学生上课的呢？

很简单，错开中小学上课时间，蒙哥马利郡的小学一共六年（包括学前班），初中三年，高中四年。为了能够最大效率使用校车，公立学校系统的交通局会先送高中生，再送初中生，最后送小学生，而放学也是采取同样的错开放学时间以高效运送学生。我们可以看到，这样每辆校车的平均运行次数恰恰是六次，说明他们的校车配备几乎是最优的。

每辆校车有专职司机，司机要经过专职培训，属于州政府雇员，享受福利。校车的运行完全依靠州的财政收入，但是这里的州政府没钱了，首先是大家减薪，然后开始裁普通雇员，然后是警察，消防队员，教师，很少听说有裁掉校车服务的。公立学校系统的交通局会在每个学年的期末发一个问卷给家长，通知校车路线，调查乘车人数，然后会汇总结果，安排校车日程表。如果学生大幅增加，则需要购买新校车并雇用新的司机。

考虑到中国的中小学生数为2.4亿，是蒙哥马利郡的1,692倍，假设学生：校车比例不变，那全中国需要2,139,698辆校车，每部校车平均价格为4万美元（最新款大概7.5万美元左右），总共价值856亿美元，大约5,563亿人民币。但是蒙哥马利郡属于郊区，校车需求比较高，而中国的城市人口密度较大，离学校近的学生不需要校车，所以3,000亿人民币的估计还是比较合理的。但是校车的使用寿命大约10年，这样分摊到每年的成本仅有300亿人民币，占每年10万亿财政收入的0.3%。中国现在好歹也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了，这点钱不会拿不出来吧？实际上不用财政拨款，三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也不必老是用来买美国国债了，直接买校车，不涉及高科技泄密，还帮助美国就业，美国政府也没理由反对。eBay上的旧校车，10年新的只要4千美元，有手段的商人们可以考虑倒一批回中国去。

经济的发展，离不开三个要素，劳动力、资本、和资源。单纯依靠消耗资本和资源，以及廉价劳动力的经济是后劲乏力的，只有提高劳动力的产出，也就是提高生产率，才是经济发展的长期有效途径。而劳动者的受教育程度，最终决定生产率的提高，产业的转型，日本、韩国、台湾都是很好的例子。我们暂且不谈应该如何改革中国的教育，至少能做的是让孩子们能活到毕业。不要告诉我没钱，少盖几幢豪华办公楼，少买几辆豪华车，少几次出国考察，少几次公款吃喝，这些钱都有了。

救救孩子！

【后记】本文部分数据由蒙哥马利郡七年级学生陈小川提供，在此向他表示感谢！